第四章 阴阳要旨
反复考虑，终于决定从国内买一台笔记本带走。咨询、考察、比较，终于选定了某一品牌。之所以选中它，除了性价比之外，很大的原因是被它的外观蛊惑，尤其是液晶显示屏。
兴冲冲的抱了回家，爱惜得不知道怎样才好，然而，没用几次，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液晶显示屏的左右下角，各有一小片阴影，而且渐有扩大的趋势。可以想象我的震惊和伤心。
去找销售商，他们也承认两片阴影不正常，并接通了上一级代理商的电话询问。最后，让我自己和他们交涉。
我陈述了一下问题：“屏幕两下角有黑乎乎的两片……”
“不会吧？怎么可能黑乎乎的？”对方很诧异的样子，“你电脑购买了多久了？”
我告诉他，只有几个星期，而且我一买完就出门了，刚回来，真正使用不过四五次。
“是不是反射的问题？换个角度看就没有了吧？”
我肯定的告诉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够清晰的看到阴影。我的视力也没有问题，其他人也可以清楚的看到。
“什么型号的？”
“是这样的……为了节电……液晶屏幕可能有点不太均匀，两个角偏暗一点，但是绝对不可能像您说的黑乎乎的……这是正常的……”
我急了：“您是不是想告诉我，每一台笔记本电脑下角都应该有阴影？”
“不是的，主要是……省电……这个型号……”
我开始恼怒起来，我发现他的回答有点不怀好意，因为我购买的型号并非这个品牌的高端产品，他似乎在暗示我价位比较低的这现象就正常。
“或者您想告诉我，这个型号所有产品都存在这个问题？那么我在购买之前，你们就应当告诉我这个问题，消费者有知情权。”
他有点不自在了。
“那么您说现在准备怎样处理？”
“这样说不恰当吧。应该由我来发问才对：现在你们准备怎样处理？”
末了，他自己提出给我更换一台新的。由于原先这台已储存了不少资料，我要求硬盘对拷，他说不必，只需对换新的那台的硬盘，就可以了，技术员保证这样绝无问题，不会对机器造成损害。我同意了。
然后电脑从泉州被寄回厦门，开始说两天就可返回，后来又说，要到北京调货，所以需要一个星期。
在返还电脑之前，我留了个心眼。世界上没有两片树叶是完全相同的，这句话再正确也没有，我确信能认出这台的笔记本——很大的原因是我对它已经有了感情，假如不是存在这样的瑕疵，我实在舍不得送走它。
更重要的是，我记下了它的条形码，那是它独一无二的身份证。
我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保证换一台新的、没有问题的？”
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星期之后，代理商告诉我，机子已经送到。我恰好又在外地。下午一下车，顾不上回家，就直奔商店。果然，一台笔记本已经在那了。但看第一眼，我发誓，它绝对就是原来的那一台。
遵守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的教训，我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条形码千真万确是原来的，液晶屏幕上没有应该有的保护膜层，其余的设备是解开的而非像新机子那样包装好的，机壳上留下了很多指印……甚至不必有这样多的证据，我想大家都有这样的经验，未经使用的已经使用的完全可以分辨的。
启动了检查，那两块黑乎乎的还在，一点没变。
也就是说，他把我的电脑拿去，搁了一个星期，当作新机子送回来了。
我开始生气了。
我相信泉州的销售商是无辜的。那几个店员围过来看了一下，也同意，不是新的，她们表示内疚，来的时候没有很好检察一下。她们又接通了供货商的电话。
“您上次答应我的，给我换一台新机子，对吗？”
“对啊！”
“可是，我发现，这还是我原来的那一台。”
“怎么可能！这是我从北京调来的新的！”
“那么请您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条形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我想，每一台机子都有自己的条形码，没错吧？”
他呆了一下，然后理直气壮的说：“没错，条形码是原来的，那是因为你的保修卡上已经盖章，我这是为了你将来保修考虑……我把两台机子的条形码撕下来换过了。”
我气笑：“您撕的技术真是很好，条形码完好无损，一点痕迹也没有。那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屏幕的贴膜呢？
“贴膜？是没有。我告诉你这就是新的！”
“不会吧？这台电脑来的时候我看着拆封的，新的电脑有保护贴膜的。”
“……我跟你说，生产商不同批次的，有的有贴膜，有的没有贴膜！”
“那您的意思是，整个生产流程是很随意的？爱贴就贴，不贴就不贴？”
“不信你自己来我们这看一下，就是这样的！”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如果您只是提出维修，并能帮我解决，我会同意的。问题在于您自己说换新的。现在明明不是，您又不承认。而且屏幕上的阴影还在，您让我怎么办？”
“就是新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阴影，笔记本都有，你去看看其他的！”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鸭子煮到烂嘴都是硬的。
“那么请您告诉我你们北京总部的电话号码，我自己去询问一下，是否和您说的一样！”
“好啊！”他冷笑。
“那就请告诉我吧。”
“用户手册上有，你自己找。”
我气冲冲的接通了北京的客服部。开头是一个女声，态度很好，我讲了情况，她开始支吾其词，最后冒出了一句：“那您把电脑送到北京，到我们这来看一看。”
我气笑。
她婉转的说，解决问题，还是得找厦门的代理商。
“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协商解决的态度！那么请您告诉我，我要怎样向你们负责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的人员咨询反映？”
“是这样的，我们也只是分公司，您得找总公司的……电话我也不太清楚，真的不太清楚……”！……#！￥%￥%%！。*—￥。！#……—！##
还好，这时候可能引起了旁边有一个职务更高一点的男子的注意，他接过了电话。我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上平和得近乎天真甜蜜的腔调，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尤其绘声绘色的把厦门代理商的话复述出来。
“您说，他主动提出调换新机，将我的电脑取去一个多星期，又还回来给我，这是否是一种欺骗？我提出质疑，他那样的态度是否太不负责任？”
“我就要出国了，之所以挑选着您公司的产品，是一种信任。笔记本的质量应该是最好最稳定的，您说，我至少半年才能回来，在国外出了问题，我找谁去？现在时间很紧迫，我希望能早日得到解决。至少，您要告诉我，我要找谁反映情况，谁能帮我解决。”
……
听得出，他自己也认为实在说不过去。
他对我解释，那个人的态度太生硬了，但是的确存在这个问题：“两个角亮度是会低一点……”
“那就是说，这个型号或者这个品牌的电脑，存在同样的质量或是设计上的问题？”
他吓了一跳：“不是不是，不是质量问题，是技术……主要是……”
我已经失去耐心了，我只想换一台就算不能没有阴影、至少阴影面积小一点的新的就行了。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没有兴趣。
他说，他会和厦门方面的说一下，并表示，如果还不能解决，可以打总公司的投诉电话。我记下了号码，表示满意。
就在这时候，厦门的电话来了，打到另一台电话机上。店员告诉我，厦门的又提出给我换一台新的。
店员说，他不敢找我，但还是我和他说比较好。
又接过电话，态度明显和缓得多了。我也见好就收，和缓了语气：“上次是您自己说的，给我调换新的，对不对？”
……
“这机子还是原来的，对不对？”
……
“我只要电脑没问题，不影响我使用，其余的我都不管，您明白吗？”
“明白。”
“那么请尽快的调换给我好吗？”
“好的。”
“的确是从北京调新的来给我？今天的情况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您说对吧？”
“是。”
“好的，谢谢，再见。”
放下话筒，几个店员（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简直是佩服的瞧着我。我耸了耸肩。
怕迟则生变，电脑马上被寄走了。
其实不是完全的胜利，因为我的电脑又不在身边了，电脑里已经装满了我的文章、信件、资料、照片等等，当时以为换机子很简单，就没有加密。这次又立即送走了，真叫我提心吊胆。而且，一星期后，谁知道？也许还有战役要打。我有点后悔不该告诉他我怎么认出这不是新机子的，说不定就此找到了伪装的对策。
回到家，打开电脑，写下：这个世界上，羊不能太善良，因为到处都有狼……
续：
第三天，厦门传话说，从福州调来了一台，看我要不要。要的话，再重新送回福州换上我原先的硬盘。去取的时候，我犹豫了。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了又想，我拨通了北京客服部提供给我的电话。接待我的人表示完全体谅我的心情。然后告诉我他会和厦门的协调一下，使我满意。他说，假如有可能，是应该多几台让我挑选，因为我到国外是无法找到维修部门的。他劝我说：“人为的东西就不去管他了，现在重要的是给您一台好的机子，对不对？”我完全同意。然而我担心的是，假如上一次的事情再重演怎么办？他说他会督促厦门和泉州两级代理商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得到这样保证，我高兴的去了。
然而，我检查电脑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又不是新的。我检查了一下几个文件夹，感觉这台仍然被动用过了。可我不好意思再一次质疑，或许是我神经过敏？
店员很急，说正好要到厦门开会，可以把这台带去调换我原来的硬盘。此时是中午，这家公司两面都是全玻璃门，光线非常强烈，我换了几个角度还是觉得晃眼。但我还是看到液晶屏下角仍然有两块阴影。我又犹豫了。再次拨通了北京的电话，还是那位先生，最后他告诉我，这个型号每一台似乎都有，不影响使用，也不会扩大。我的感觉很无奈，我累了，算了吧。于是我同意接受这一台。
终于拿到早就该属于我的电脑……感慨万千。还没等我感慨完，我忽然发现，我的笔记本被抄出来看过了！几乎每一种文档都被翻看过了，无论是文章、照片、录音、资料，仅在开始菜单里就能看到二十几个。完全难以理解这种行为！我想，这不会是电脑检测的需要吧？
我又吃惊的发现，这台液晶屏着色不均匀，比原先的更厉害，更有一个非常显眼的亮点（在左下角）。我沮丧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当时光线那样强烈，我不拿到其余地点察看呢？可是作为一名普通的消费者，我必须有这样的狡黠和经验吗？我深切的感受到“羊”的悲哀。
我准备自认倒霉，忍气吞声了。再次表示不满，厦门的代理商一定会嘲笑我无理取闹——不是你自己接受了吗？可是，带着这台走？实在是郁闷。
深夜睡不着，起来查询到笔记本电脑事业部的网址，发了一封长信。三天之后，还是没有回复，按捺不住，发出第二封信：“……我的时间有限，心情急迫。对于你们，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户；对于我，购买一台笔记本却不是这样容易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维护客户的利益，尊重客户的感情。假如你们还是不能帮助我，我只有寻求其他途径了……”
这三天里，笔记本频频死机，根本没有正常使用过一次。
隔天一早睡眼惺忪的被电话吵醒。泉州公司打电话来，说厦门方面告诉她们，如果我还是对笔记本不满意，可以让我退货，叫我考虑一下。我吃惊得很，不是做梦吧？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对方很尴尬，也有几分不满的说：“他说你到处发邮件告他，他受不了了……”
我啼笑皆非。
紧接着，泉州公司老板自己打电话来，很热情的问笔记本有什么不对，说马上派技术员来检修。二十分钟后，技术员来了，他说那个亮点确实是不能容忍的瑕疵，也不是他能够解决的。我让他把电脑带走，让他们老板自己看一下。不久，老板又打电话来，说他和厦门方面协商了一下，给我调换另外一个型号的，配备比这一个略高，但我就不必再加钱了。他说：“你相信我能帮你解决好……”我说相信。心想，作为客户我有义务自己和上级代理商交涉吗？这一切原本就应该是你们进行的啊。我只找厦门代理商，投诉电话和邮件都不涉及你们，就因为你妻子是我同事。我不好意思叫你们为难，可先前你们旁观的态度不是令人不快吗？
最后他说：“是这样的，我和厦门的关系很好，咱们的关系也很好，他说你写邮件告他，我看就算了吧？”我的脸红起来——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脸红。
先发了一封邮件，对总公司深表感谢。我对他们处理问题的效率还是满意的。因为想起第一封信是周五发出的，周末休息，难怪没有回音，而周一上午他们马上采取措施了。
现在，我还在等待中。这一次，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坏了吧？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鬼怕恶人——当你遇到鬼的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当恶人。
嘿嘿，这次我的表现，是真的很穷凶极恶啊。超出我对自己的估计之上。
索性凶恶到底吧，若是我再次遭到欺骗，我要把遭遇向各大社区散发，还有消协、报社。感谢网络，让这一切都不会太难……
这个世界上，羊的确不能太善良。
大结局：我终于拿到了新的笔记本。
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