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漆黑的夜里,除了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树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微弱的月光洒在木地板上,映出摇曳的树影,鬼魅般延伸至楼梯路口。

  沧红心惊的打开客厅的大灯,顿时明亮的灯光扫去一室的阴暗。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突然记起前几天看过的日本片子,心下一慌,轻轻的唤道:

  ”谁啊?”

  水声依旧,却没人应答。

  沧红静悄悄的往洗手间走去,看到镜子前的沧蓝,她松了口气。

  ”姐?”

  沧蓝没有应声,水喉开到最大,她在洗手,狠狠的洗,像是要搓去一层皮。

  洗手间的大门正对着镜子,沧红可以清楚的看到,镜子中的少女披头撒发,双目通红,一身保守的睡衣,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而且…她是不是哭过?

  ”姐?”沧红试探性的又唤了一声。

  沧蓝如梦初醒,霍然回过神来。

  ”嗯,你要用厕所?”

  浸在池子里的手早已起皱泛白,沧蓝已经洗了很久,甚至用去大半瓶的洗手液…

  ”我好了,你用吧。”抽出纸巾擦去手上的水渍,她回过身淡淡的道:”我去睡了,晚安。”

  冰冷的语气,疏离的态度,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沧红困惑的皱起眉,今晚的沧蓝…在生气?

  …

  沧蓝对魏无斓不抱好感的事,缘自于一份合约书。

  他们之间的恩怨要从她与展暮闹离婚的那年说起。

  那年外界媒体纷纷爆出沧氏做假账的消息,沧氏股价在一周内狂跌六个百分比,各大股民争相抛售,就在这个时候,展暮以高于市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大量买入,一跃成为沧氏最大的股东。

  她永远记得魏无斓舀着一纸转让书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眯着一双狐媚的凤眼,笑得一脸的奸诈。

  ”展太太,展总会以高出市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收购你手头上的股份,你看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

  …

  阳光下的露天球场围满了各年级的女学生,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沧蓝坐在程英身旁撑着下颚默默打量着在不远处奔跑的少年。

  流畅的快攻上篮,精准的三分远射,再加上魏无斓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容,惹来篮球场外无数高分贝的尖叫。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平时大大咧咧的程英。

  沧蓝没想到中性加少根筋的程英会喜欢上魏无斓这样狐媚的男人。

  程英牢牢的盯着魏无斓不放,建康的小麦色皮肤上闪过一抹红晕:

  ”你说魏同学是不是在看我。”

  沧蓝兴致缺缺的将脑袋从书本里抬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曾经,在上一世的某个晚会中,她是见过魏无斓妻子的,那是一个斯文漂亮的女人,落落大方的举止,高贵优雅的态度,总之他喜欢的一定不会是程英这种类型的女生。

  她与程英之间的友情来之不易她打心底珍惜,所以她什么也不会做不会说,请原谅她的自私,毕竟她远远承受不起做”丑人”的后果。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这两天她有心避着展暮,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他逼着自己用手给他纾解欲-望,她就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跟他见面,男人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出门是贵妇,上了床变荡-妇,而骨子里,沧蓝还是个保守的女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保守,在上一世,展暮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出去打野食。

  真是…卑鄙下流无耻!

  ”嘶…”

  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撕裂声,程英侧过脸,瞪圆了眼:

  ”小蓝!”

  糟糕!

  沧蓝蓦的停下手,倒抽一口凉气,瞧瞧她都做了什么,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居然把程英的宝贝参考书撕下半页纸来。

  ”对不起,我一会给你买本新的。”

  程英心疼的拍了拍书上的灰尘,咋呼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沧蓝摇摇头不语,最近发生了太多烦心事,压得她心力憔悴却又无处诉说,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她同样说不出口…

  流线型的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展暮手里夹着香烟靠在车门上,嘴里袅袅喷着烟圈。

  沧蓝不记得从哪本书里看过:每个抽烟的男人心里都藏着一个深爱的女人,在心里搁着,想起时很痛,痛的只能用烟来麻木自己。

  她不知道,像展暮这样利益永远摆在最前的男人也会有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转过身躲在柱子后面,她静静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展暮永远是一身笔挺帅气的西装,深色的外套衬托出整个人硬朗霸气,又不会太过严谨,却又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感觉。

  她很少看到展暮穿便服,除了结婚之后,为了方便他也只在睡觉的时候穿着睡衣。

  关机之后,手机安安静静的躺在背包里面。

  沧蓝贴着墙往学校后门走去。

  展暮已经等了半小时,脚下烟头不断。

  沧蓝一直对他存着好感,重生之后,他也总以为只要是他想,取得她的爱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烦躁的扯弄领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她对他的排斥又是怎么来的。

  ”展大哥!”

  远远的,他等不来沧蓝,却看到沧红小跑着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来接我的吗?”

  展暮温和的微笑,没有否认:

  ”小蓝呢,没有跟你一起?”

  ”姐姐早就走啦。”沧红自顾自的拉开车门坐进去。

  敛去眼底的温怒,展暮跟着坐进车里,发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直冒,虽然极力克制着怒意,可浑身还是隐隐散发出几许彻骨的寒意。

  到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沧红困惑的看着展暮看似和煦的笑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沧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换了拖鞋进屋,没想到,迎面就撞着窝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展暮。

  ”回来了。”他抬头对她笑了笑。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自己家里,沧蓝愣在原地。

  坐在沙发里吃水果的沧红跟着看到了她,唤道:

  ”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手机也不开。”

  ”我手机没电。”随意找个借口,也没看沙发上的人,沧蓝小跑着上楼。

  晚上沧忠信把展暮留下来吃饭,沧蓝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等到姆妈不悦的上来拍门,这才依依不舍的合上参考书下楼。

  沧忠信坐在位置上拉长着脸看她,眼里写满了不愉。

  沧蓝乖巧的落座,在沧忠信严厉的目光下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多喘,她知道爸爸在责怪她的不识大体。

  可是面对在展暮的紧迫盯人,她除了躲还能怎么着。

  一顿饭下来,沧蓝吃得食不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展暮特意挑了她身旁的位置,趁着没人看到,时不时的在桌子底下碰碰她,脚尖轻轻摩擦着她的小腿肚。

  她被撩拨得面红耳赤,不敢置信平日冷酷乖戾的展暮会做出这等下-流事。可在沧忠信眼皮底下,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

  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沧蓝放下碗:

  ”我吃饱了。”

  ”厨房还有汤,我给你盛一碗。”姆妈舀起她放下的空碗,刚要往厨房走,却被沧蓝喊住:

  ”姆妈不用了,我喝不下。”

  姆妈回头刮了她一眼:

  ”喝不下也得喝,没看到有客人在吗,瞧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姆妈在沧家帮佣的年资最长,还是沧蓝奶奶那边派过来照顾他们饮食的,所以就连沧忠信也不好在她面前呼呼喝喝,得要留下几分薄面。

  沧蓝悻悻的坐回原位,接过她端过来的汤水小口小口的喝。

  ”展大哥,你试试这个,姆妈做得可好吃了。”沧红夹了块排骨进展暮碗里。

  ”我尝尝。”

  ”二小姐嘴巴就是甜。”姆妈捂着嘴直笑。

  ”小展啊,你跟小红的婚宴打算什么时候办?”沧忠信突然停下筷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沧红瞪圆了一双大眼,红着脸娇羞的道:

  ”爸爸,我才十六,这事不急啦!”

  沧忠信不悦的轻哼了声,沧红立即把到嘴的不满给咽了回去。

  展暮舀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回道:

  ”最近龙翼那边的工程催得紧,我可能抽不出时间,而且小红年纪还小,或许再过些时候…”

  ”最迟明年,你们先把婚事给定下来。”不等展暮把话说完,沧忠信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饭桌上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见情况不妙,沧蓝匆匆喝光最后一口热汤,放下碗借口作业多,回房去了。

  这回沧忠信没拦着她,只有展暮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低垂着脑袋没敢回视,碰的一声把门关了个死紧。

  第六十二章

  沧蓝之所以选在今天回来,除了要看看父亲,也是为了过奶奶的祭日。

  她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思绪跟着回到了四年前,奶奶刚过完年,没几天就去了,就如上一世,安静的躺在老家的炕上嘴角带着笑离世。

  很安详,很幸福。

  沧蓝想的入神,并没有发现展暮的视线从刚才起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她轻轻的皱着眉,当他们知道奶奶过世时已经隔了一天。

  当时的乡下是比较流行土葬的,从初终、报丧、哭悼、守灵、入殓、出丧到守孝,过程既繁琐又沉长。而沧蓝自从十六岁的冬天后就再没回过老家,毕竟那间旧宅子给予她的回忆并不美好…

  原本尘封许久的回忆,冰冷的空气,狭窄的洗浴间,还有男人放肆的手…如今一股脑的涌入脑海…

  她恍入魔障,猛的摇了摇头,试图挥去从前的阴霾,可刚抬眸,便撞上了展暮闪着寒光的眼,他正阴测测的盯着她,犹如林中滑腻的毒蛇,躲在暗处,贪婪的锁着眼前的猎物,如影随形令人不寒而栗。

  ”啪”她握在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引来同桌几人的注目。

  温以深敛下面上的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

  她犹自震惊,直到佣人给她换上了新的碗筷,这才悻悻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从前的沧蓝喜欢着展暮,所以她费尽心思的去了解他的一切喜好,这也让两人在多年里养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背叛。

  就在刚才,她从他眼中读到的,是这个意思。

  沧蓝躲着温以深探究的目光,低下头默默扒饭,这时,沧红却撅起小嘴说:

  ”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你姐姐还能去哪?”沧忠信不悦的插话:”一会就让司机送你回去收拾行李…”

  ”小蓝要回来住?”冯元照冲着沧蓝傻笑着说:”听说你手艺不错,有空也要教教我啊。”

  沧忠信在一旁冷哼,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这乡下小子成天跟个女儿家似得,没半点出息!

  事情来得太快,她本来还想再缓个几天,如今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抬起头张了张嘴,说:

  ”爸爸…”

  沧忠信严厉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她便打起了退堂鼓,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没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沧忠信的态度,让她顿时觉得自己这四年的出走毫无意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在他的三言两语下,如数湮灭。

  她有些不甘心,却又不敢置喙父亲的决定,毕竟从长远来看

  ,能够完成学业比什么都重要。

  ”小蓝。”从刚起便一直沉默着的展暮突然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沧蓝一愣,没有拒绝。

  ”这几年去哪了?”清冷的声音低低的萦绕在耳边,她看着他微启的薄唇,敛下眼没有搭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展暮并没打算在这个点上放过她,锐利的目光未曾离开,一瞬不瞬的锁着对桌的人儿,空气仿佛凝固,四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静。

  有一瞬间,沧蓝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出来,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与展暮两人,他漫不经心的凝着她,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巨大的黑影兜头罩下,她轻喘了一声,全身的神经绷得死死的,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他正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对她施加压力。

  这时,搁在桌沿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覆盖,手背上传来的触感让她蓦然从他吃人的眼神中抽回,侧过脸,她将目光落在温以深安抚的笑容上,轻轻松了口气,就像是刚打了一场战,双手撑着桌角,全身虚软无力。

  展暮——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她依然摆脱不掉这道魔障。

  温以深暧昧的捏了捏她的掌心,适时的解围道:

  ”小蓝这几年都跟我在一起。”说着,他淡淡的朝沧忠信点头,不卑不亢:

  ”伯父,其实我这次上门有一件不情之请…”

  闻言,沧蓝蓦的握紧温以深的手,轻轻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安抚的拍着她的手背,专注而深情的说:

  ”我希望您能将小蓝嫁给我。”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温以深在说出那一番话后也没等沧忠信的回答,便又给她剥去一粒虾肉,温柔体贴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生出几许羡慕。

  然而看着眼前这对暧昧的小情侣,沧忠信苍老的面上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擦的不愉。

  这个看似儒雅,全身散发着一股子贵气的男人,即便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却又何曾正眼瞧过谁。

  可他伪装得太好,长年累月积聚下的面具已然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小蓝还年轻。”沧忠信审视的看着温以深说道:”结婚的事等她把书念完了再说。”

  命令的语气坚定而令人无置喙的余地,可是听着爸爸的话她在心底悄悄的松了口气。

  饭后,正当沧蓝端着果盘路经地下仓库时,一双大手由后方伸出,看着眼前倏然罩下的黑影,她惊掉了手中的托盘,还未来得尖叫,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往黑

  暗中带。

  沧家的地下仓库介于别墅外的厨房与主厅之间,地方不大,主要是用于存放一些杂物废品,门口落着锁,平时经过的人虽然多,却极少有人进来。

  这里算是沧家废弃的一角,狭窄的地方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纸皮箱,男人捂着她的嘴带着她一路往里拖,陌生的恐惧袭上心头,空出的双手不停掰着他钳着自己的大掌,慌乱间碰到了门旁堆放的纸皮,顿时,积攒得厚厚的灰尘由天而降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本能的闭上眼,扎挣得更甚。

  ”唔…唔…”

  一股熟悉的气味萦绕鼻间,男人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温热的体温正隔着衣服源源不断的传来,像是想到些什么,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仓库的灯在好几个月前就坏了,因为只是个存放东西的小仓库,所以一直没有人去管理。

  紧闭的大门阻隔了外界的灯光,如今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剩下从气孔中射进来的月光,微弱的光线印在墙壁上,根本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

  她看不到身后男人的脸,更看不到周围的一切…

  而黑暗,会将人的恐惧放大数倍。

  终于,当男人的手放开自己的嘴,并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探时,她颤抖着说:

  ”展大哥…”

  ”是我。”展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做什么?”沧蓝压抑着因为害怕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强自镇定的说道:

  ”你快放开我,我该回去了。”

  这天晚上,展暮除了在饭桌上与她不到十个字的谈话便毫无交流。

  他的态度让她险些遗忘了他从前的劣行劣迹,他本来就是个极度阴暗自私的男人,她怎么能心存侥幸的认为四年的时间能令他有所改变。

  ”小蓝,你终于回来了。”展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狼光。

  沧蓝虽然背对着他,看不到,可依稀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寒意。

  他紧紧的拥着她,健硕的身体由后罩下,将她整个人拢得严实。

  一颗头颅亲密的贴在少女纤细的脖颈处,鼻间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幽香,他抑制着隐隐发颤的身体。今晚,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这么做,他就知道她一定没死,如今她就在他怀中,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们重新开始,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回到我身边?”

  听了他的话,沧蓝顿了顿,并没有被他的深情打动,只是轻轻摇着头说:

  ”展暮,这次回来我想了很多。”

  沧蓝从前世的角度去细究

  ,展暮对她的纠缠除了想得到沧氏,还能有什么?

  她想不通的东西有很多,更不敢对自己抱太大的期望,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功利心极强的男人,即便满嘴的甜言蜜语,可到头来他最爱的依然是他自己。

  ”我知道你想得到沧氏,我不会跟你抢,也什么都不要,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们可以签协议,我答应放弃沧氏的继承权,读完书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以后…我们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的试图与他讲理。

  身后一度沉默,沧蓝继续说道:

  ”原本我也想找个机会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展大哥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若干年后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一个哥哥梦,一直很羡慕别的小朋友能有哥哥陪着,陪着去逛街,陪着去玩耍,被欺负了能有哥哥帮着出气…”她想着想着便哽咽了起来,在他怀中继续说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年的紫荆花开得不好,一颗颗娇小的花苞躲进绿叶中不愿冒头,可就是这些淡粉色的花蕾,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风景。

  因为那幅画中,有他。

  展暮目光一滞,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入住沧宅。

  在两姐妹中,较为活泼的妹妹热情的牵着他,逛起了小花园,而比较沉静的姐姐便一直默默的跟随其后,一声不吭很容易就让人遗忘了她的存在。

  ”你是小蓝?”当时寄人篱下的少年深喑讨好这里每个人的重要性,是以他停下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带着爽朗的笑容友好的朝她伸出了手:

  ”我们一起走吧。”

  而少年牵着两个女孩站在花圃中微笑的画面,便一直停格在沧蓝的脑海,一度成为她心目中最美丽的画作。

  如今,这份回忆却变了质。

  ”如果你是我的哥哥该多好。”她轻叹,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小蓝,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哥哥。”长满粗茧的大掌暧昧的在她面上摩挲,他的声音冰冷得吓人。

  ”继续啊,我倒是要听听,你还有多少理由和借口。”

  这间仓库平日甚少有人过来,紧闭的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腰腹处的手越扣越紧,她被牢牢的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展暮,你到底想怎么样。”既然劝不动,她只能加重了语气,不打算再次妥协。

  ”我要你。”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异常动听,可行动却是一贯的独、裁。

  ”回到我身边。”

  这不是询问,而是不折不扣的命令。

  沧蓝皱着眉反感的说: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落,他突然将她压在身下,呼吸沉重而灼热,沧蓝刚要反抗,一张小嘴便被堵住了。

  两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膛,可展暮的身体就跟一座小山似得,严严实实的压过来,密不透风,挤得她喘不过气。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探进裙摆的大手,正肆无忌惮的揉捏着她胸前的白肉。

  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比平常敏锐数倍,而她全身的肌肤正因为他的摩挲变得无比敏感,身下的地板冰凉刺骨,点点寒意渗入毛孔,她不停的打颤、哆嗦着。

  ”展暮,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不放过我?”

  心底盘旋着一股绝望,她不明白展暮对自己的执着,如果只是因为这副皮囊,那么娶沧红也是一样的,毕竟妹妹的性格比她讨喜太多…

  闻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贴着她的唇低低的警告道:

  ”小蓝,不要欺骗我,那样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展暮一边说,脑海中便不断浮出刚才看到的一切,只要一想到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会发生一些他无法掌控的事,一直压抑的怒火便肆意漫开来。

  ”你有没有让他碰你。”他附在她耳边说着,看着她的目光阴恻恻的,表情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沧蓝冷得直打寒颤,在她的立场,明明不需要与他交代什么的,可在他迫人的气势下,还是害怕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

  他微眯起眼,似乎不相信她的话,身下一凉,沧蓝惊觉自己的内裤已经被人一把抽开,两条雪白的大腿被迫抬高挤压到胸前,最私密的地方就这么大咧咧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纤长的食指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长驱直入,探入紧致的甬道内。

  沧蓝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大幅度的挣扎起来。

  湿热的阴、道紧致干涩,他勾弄着她的内壁,只觉得她那里产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正牢牢卡着他的手指不放,紧如处子的触感不像是被人弄过的样子。

  可四年毕竟太长,并不能完全排除她有其他男人的可能性。

  只要一想到只属于他的小蓝会被别人压在身下,肆意玩弄的模样,他的心中便不自觉的浮出

  一抹嗜血的杀意,这是他的东西,谁要是敢碰…

  沧蓝推不开他,只能哭着喊道:

  ”展暮,我是人不是畜生,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六十三章

  闻言,展暮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可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大手又一次顺着她的腰线往后背摸去,粗粝的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服料子暧昧的摩挲在少女稚嫩的肌肤上。

  沧蓝长长的睫毛轻颤,双手无力在他胸前推搡,“嗤啦”一声是裙子拉链被划开的声音,这一声嘶鸣,在这个静得吓人的空间里显得益发的刺耳。

  借着月光,她抬眸对上展暮猩红的双眼,男人俯视着她的眼神就犹如刚捕获到猎物的毒蛇,粗长有力的身体紧紧纠缠着她的四肢,滑腻的触感刺骨而冰凉,突然袭上的,是一种让人打心底发毛的寒意。

  侧耳聆听,她甚至能听到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阴森诡异。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沧蓝动了动手指,即便她一直努力的想要恢复镇定,可是在他强势的侵占下,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悸。

  一张脸因为害怕而发白,变青,他不停在她身上游走的双手湿冷得犹如湿滑的蛇身,这物事每移动一寸她便止不住的开始轻颤,直到压抑得受不了了,这才嘤嘤的哭出声来。

  “以深…”沧蓝想要往门口退去,却因为小腿被男人的膝盖压制而动弹不得,她的目光哀切的望着被关上的铁门,微弱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缝隙印入眼中。

  她只能希望温以深能在久不见她人的情况下出来寻她。

  她的声音很小,轻得就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可在这个狭小的仓库中,展暮却听了个真切。

  他浑身一震,双手僵在她的身上,眼中的欲望尽数褪去。

  下颚一疼,她的小脸被人粗鲁的捏起,她被迫睁眼,对上他冒火的眼眸。

  他正凶狠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说什么?”

  沧蓝缩起肩膀不断的摇头,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已然将他惹恼了。

  想起展暮发怒的模样,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就连紧闭的牙关都在哆嗦,沧蓝细细的喘息,内心无限的懊悔,她错了,她怎么会以为展暮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男人呢,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而且这个疯子不会跟她讲理,他要做的只是不断的掠夺!

  他静静的凝着她,无波的眼中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是突然沉下来的脸铁青得吓人,他在等她的答案,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她逃不掉,躲不了,就像一只被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惊慌的四处逃窜,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成为他人腹中之物的命运。

  “展暮,你要什么,我给你,我全给你…我不读书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在他怀中,她终于崩溃的大哭。

  “放过你?”展暮没有下死力,沧蓝见状本能的挣脱了他的束缚往后退去,直到背脊撞上硬纸皮,并发出一声闷哼,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将自己困进了一个死角里,再无可退的地方。

  黑暗中,他冷哼了一声又一次欺了上来,反光的镜片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可被扣得发痛的手腕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在生气:

  “你还想去哪?嫁给那个男人吗?呵…你休想,你相不相信我明天就能找人做了他,我可以让他干干净净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爱怜的摩挲上她惨白的双颊,俯低了身子轻啄着她的红唇:

  “小蓝,别逼我锁着你,你以为沧忠信能保得了你多久?一年,两年?”他贴在她的唇上冷笑:“到最后,你只能是我的,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你最好乖乖的不要打别的注意,当然,我一点也不介意把你关进笼子里,就像你说的那样,小畜生…”

  沧蓝整个身体都已经缩进了角落里,可他的唇、手,却如影随形,紧紧的贴在身上,放肆的掠夺。

  丝质的长裙与内衣早已被撩到胸口与锁骨之间,两颗圆润的白肉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当中,粉色的乳、尖被男人狠狠的掐在指尖,恣意玩弄,他下手毫不留情,直到那两颗小巧的樱桃儿被弄得发红充血了,却依然不见放手。

  “不…”沧蓝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这几年她逐渐退去少女的青涩变得成熟起来,虽然犹显稚嫩,可该发育的地方倒是比之前丰盈了不少。

  展暮甚是满意手中的柔软,看着少女羸弱的模样,原本想要温柔以待的心,却在忆起这四年里,她或许会有别的男人,躺在别人的身下,也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眼中的杀意逐渐凝聚。

  胸前一痛,沧蓝惊恐的发现他的动作在突然间变得粗鲁,暴力,因为盛怒的关系,细细的亲吻变成了撕咬,此时,他就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面对身下的食物,大快朵颐着。

  眼泪缓缓滑落眼角,当双腿被男人抬起,卡在腰间的时候,她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展暮…我恨你!救命…救命!”

  沧蓝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拍打在男人脸上,身上的手就跟挠痒痒似得,撼动不了他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的靠近、进入。

  巨大的男、根深深的挤入,狭窄的甬、道被迫扩充,她疼得就连指甲断裂了都不知道,野兽的喘息在这个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鼻间充斥的是男人身上的独有的麝香。

  沧蓝从小发育就比其他的女孩子来得缓慢,再加上久不经人、事的身体,又怎能容纳进一个成熟男性的阳、根。

  当下,她疼的直皱眉头,全身绷得死死的,纤细的小腿僵在半空中,被男人的大掌紧紧的扣着,一如受刑的囚犯,无力去挣扎、反抗。

  蓦然间,在他一个猛冲下,巨物狠狠的陷入紧致的花、茎中,全根吞没!

  这一下来的突然,沧蓝叫的更加的撕心裂肺了,就连声音也是尖细的吓人,他将她的小臀掐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粗嘎的问道:

  “说,这里有没有被人、插、过,那个男人碰过你哪里,说话,听到没有!”

  这个时候的沧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的身体被迫压在地板上,随着男人的挺动,光、裸的背脊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地面,男人的欲望太过强烈,压抑了四年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使得他的动作对比起从前的性、事来显得更为血腥、暴力。

  “你是我的,是我的,就算死也只能是我的…”他一边动,一边呢喃,眼中藏着的是一种令人惧怕的执念,至死方休!

  这种执着,沧蓝看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觉得身上的男人脱去了人类的皮囊充其量只是一头嗜血的野兽,阴险、丑陋!

  他根本没有将她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就如他说的,她只是他饲养的一头小畜生!

  我居然爱过你,居然!

  她一边哭一边往门口处爬,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打出一圈圈的水印,如今,她对他曾经有过的,无论是爱情,亦或是亲情通通烟消云散了,这个男人不会爱,他只会无尽的占有,他的感情既变态又扭曲,爱上他是一场悲剧,被他爱上,则会是一生的灾难。

  “小蓝,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对你很好…”

  “救命…救命…”

  她对他的告白置若未闻,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往门口爬去,在黑暗中,她慌乱的碰上了摆在纸箱旁的花瓶,这时少女盈着水光的眼中带出了一抹少见的决绝,她心下一狠,抄起瓶子就往他头上砸去。

  “哐当”一声,身上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忡,也终于停下了侵占的动作,只是健硕的身体并没有马上倒下,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诡异的俯视着她。

  原本就异常安静的空间如今只余下二人的喘息,而展暮浓重的呼吸声如今听来更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恶鬼,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狰狞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沧蓝一阵恶寒,握着瓶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冲动过后隐隐生出的便是不安,与害怕,她美目圆瞪,不敢置信,就在刚才,自己居然打了他,居然…

  直到温热的鲜血滑落额际,如玫瑰般滴落,在她胸前绽放的时候,展暮这才控制不住的倒在她身上。

  腥甜的血味逐渐弥漫在空气当中,她害怕的扔掉了手中的花瓶,阴冷的环境生出一股阴森骇人的气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正黏稠的沾在她的身上。

  生怕男人再次醒来,她不敢乱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又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他有所动作后,终于大着胆子把他推开。

  展暮虽然暂时失去了意识,可一时半会儿的,堵在她体内的□并没能完全软下来,他的□仍然霸道的抵在她的最深处不愿离去。

  沧蓝轻轻的喘息着,一点点的将自己抽出,可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撕扯到了身下的伤口,尖锐的,疼得她直抽气。

  等到她终于将自己完全抽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她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男人,眼中又惧又怕,生怕他就这么死了,她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上前查探。

  可没等她靠近,他蓦的又睁开了眼。

  眼中的猩红未退,侧过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小蓝。”他微启唇,挣扎着要起身。

  “你别过来!”沧蓝尖叫着后退。

  “小蓝,过来,不要走,不准走…”展暮想起身,可是晕眩让他使不上力,最后只能虚弱的趴在地上,两眼却始终牢牢的盯着她。

  沧蓝咬着唇整理自己的仪容,她不敢再靠近,只能警惕的瞅着他的动作。

  身上的裙子被弄得皱巴巴的,点点血迹印在胸前怎么也弄不干净,一如她的身体…

  而她被剥下来的内裤就放在展暮的右手旁,离得他极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沧蓝不敢上前去取,夹着空荡荡的双腿,只能就此作罢。

  刚才那一敲,她没敢用全力,是以他才能这么快的苏醒,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心里乱作了一团,如今她只想着尽快的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

  横躺在地上的男人不断的喘着粗气,眼神凶恶的瞪着少女将要离开的背影:

  “回来…不准走…”

  他朝她伸出手,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话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乞求。

  沧蓝不曾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碰上门把的手一顿,她忍不住回过头来。

  面对少女清澈的大眼,展暮有一瞬间的怔忡,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了从前的憧憬与爱意,只余下一股子让人彻骨冰凉的平静。

  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展暮,一切都够了。”

  不爱便是不爱,当初她不明白,只是一门心思的去付出,去讨好,自己却从未想过,她的爱,他到底要不要。

  如今看来,她又何尝不是自私的,从前的她就像是这个展暮的翻版,罔顾他人意愿一味的强求,到头来,她换来的只是一场悲剧,而这场悲剧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就让她为这一切画上休止符,她与展暮的关系,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都不需要再做了,从此往后,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陌路,也只能是陌路!

  展暮看着沧蓝走到门边的身影,少女羸弱的身体里透着一股子的决绝,她的步子很轻,悄无声息的却在门口处顿住。

  他有一瞬间的欣喜,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释然,撑起身体就要朝她靠近,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他的,她心里还是爱着他的。

  对啊,她除了他还能爱谁,还能爱谁。

  “小蓝…小蓝…”他脑中一阵晕眩,步履蹒跚,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展暮。”

  女孩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他看着她张了又合的红唇,却听不真切,直到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时,一行小字如刀刻般,深深的烙印入内心的深处。

  “现在的你,让我恶心。”

  耳畔响起了女孩离开的脚步声,布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很轻,他必须要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地上才能听清,“嗒嗒”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像是敲进了心里,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无人的走廊陷入了一片死的寂静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阴暗的仓库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溢满绝望的兽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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