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沧蓝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裙子,没敢回去找温以深,她跌跌撞撞的从后门离开后,这才想起自己的包包放在了客厅里,而钱包手机之类的物品通通放在那里面。

  快要入秋的b市凉风徐徐的吹着,点点星光镶嵌在漆黑的夜空当中,映衬得这个夜晚更为寂寞。

  沧蓝等在路边的站牌下,迎着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往来的路人她轻轻搓了搓冰凉的手臂,暗自庆幸着,下午在店里买礼物的时候顺手将找补回来的零钱塞进了兜里,数目不多却也足够她打的回去了。

  裙下凉飕飕一片,每当微风拂过,便只觉得下、半身格外的敏感、冰凉,沧蓝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发生这种事。

  当下,白皙的面上闪过一抹窘迫,她夹紧了双腿随手招来计程车,就连一秒也不愿停留的钻了进去。

  沧忠信与温以深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半小时后仍然不见沧蓝回来,两人这才觉得不妥,目光交流片刻便双双往厨房走去。

  原本紧闭的仓库门在这时却大大的开着,随着微风轻拂,铁质的门板左右摇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仓库的灯一早就故障了,沧忠信皱了皱眉接过佣人递来的电筒,打开往里照去,微弱的光线下,只见整个仓库中空无一人,只余地上几滴鲜红的血液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沧蓝一回到出租屋便冲进浴室里,这个澡洗了很久,等到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她站在浴室前,目光呆滞的凝着墙壁上的挂钟,听着指针游走的声音,突然想起在浴中看到的自己。

  真脏。

  镜中的身体遍布淤青,无论是胸前、手臂、大腿,全是男人抓出来的痕迹…

  她捂着嘴蹲下,眼中一片凄凉。

  沧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她,难道只因为前世的贪念,而祸及今生吗?

  想到展暮迫人的目光,她蓦然扯住犹在滴水的长发,疯了似的揪着,企图利用疼痛来遗忘他刚才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展暮了,他太陌生,除了那副皮囊,内里早已面目全非。

  她不懂他对她的执念从何而来,明明在上一世将她弃如敝屣的人,为什么在今生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一切都太不对劲,只要与展暮相关的人、事、物,通通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未关好的窗户在风中摇曳,马路外的树影倾斜着印入室内,面对一室的寂静,沧蓝突然感到害怕起来,她拢紧身上的睡衣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而在这时,门外传来的叩门声险些让她惊恐的尖叫出来。

  “小蓝,小蓝。”温以深轻轻的唤着,见没人应声,便急了,敲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你在不在?在就回个话。”

  沧蓝蹲在地上保护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刚进门那会儿她一心想着洗掉身上的痕迹,所以没有开客厅的大灯,如今在这个一房一厅的小空间里只余下浴室中微弱的照明,衬托着窗外抖动的黑影整个氛围显得益发的阴森诡异。

  她轻抚着尚未平复下来的心跳,几步走到门边将大灯给打开,看着突然变得明亮的空间悄悄的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等在门外的温以深同样注意到了门缝处亮起的灯光,知道她在里面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小蓝…”

  他话未说完门已经被人从里打开,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对着他虚弱的笑了笑,回道:

  “以深。”

  “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埋怨,手里还提着她的背包,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找不到她的人,而她的手机钱包通通在他那里,知道她身上没钱他也只能开车,沿着回出租房的路线一顿乱找。

  “对不起。”她低下头:“我…我突然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温以深目光闪了闪,虽然不相信她的说辞,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将手里的背包递给她:

  “小蓝,下次别这样了好吗,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看着她乖巧点头的模样,他稍稍放下心来,可脸色却不见好转。

  他注意到女孩一身的睡衣与还在滴水的长发,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脑后露出白皙如玉的耳珠,明显是刚出浴的样子。

  几缕洗发精的香味飘过鼻间,淡淡的,透着一股少女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温以深看着她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他对她的欲、望隐藏得很深,平日为了降低她的戒心,各种亲密的举止也只是点到即止,除了那晚他便再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想要用行动来告诉她自己的珍视,可这份心思少女似乎并不领情。

  沧蓝后退数步,反应极大的躲过他朝自己伸来的手,眼中的惊惧表露无遗。

  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温以深敛起眉,诧异于她的动作,问道:

  “怎么了?”

  “很晚了…我困。”

  沧蓝的声音又柔又软,有些像是小女儿的撒娇。

  温以深释怀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看到她突然僵硬的背脊,说道:

  “好吧,早点睡。”末了,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枚晚安吻,他捧着她的小脑袋又是一阵亲热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到他一走沧蓝便卡擦一声落了门锁,走到床边她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一件的从柜子里取出,叠好。

  她必须立刻、马上走。

  如果展暮还是那个展暮,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将不会有所改变,一切得罪过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沧蓝忆起自己曾经目睹过的一幕,沧家的园丁不过是不小心将几滴泥水溅到了他的鞋边。

  人前的展暮风度翩翩,笑着安抚着园丁的抱歉,尽显展总裁该有的大度与雅量。

  可事后,沧蓝便再没见过那个喜欢戴着帽子在花圃中打盹的男人。

  想到这手心一阵发麻,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从手上传来的触感,黏稠而温热,带着一股腥甜。

  隔天沧蓝早早就来到火车站,可没等她买好票便给人拦了下来。

  她看着挡在面前的大汉,认出了这几人是沧忠信的保镖。

  “小蓝。”沧忠信坐在办公桌旁说:

  “你连爸爸也不信了?”

  这句话听进沧蓝耳中顿觉刺耳,她跟着保镖走进书房,看了看爸爸苍老的脸,想起自己昨晚遭遇到的一切,心里虽怨,却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发作,只能虚应道:

  “我没有…”

  “那么你拿着行李要去哪?”沧忠信朝一旁使了个眼色:

  “帮小姐把东西搬回房。”

  “爸爸!”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箱子被人拿了去,沧蓝急急的说:

  “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你再大也是我的女儿!”沧忠信低沉的嗓音稍显不悦:“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我这个爸爸也不认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的行李已经被人抢走。

  “小蓝,回来吧。”沧忠信看着她轻叹道:“有爸爸在…”

  等到沧蓝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已经被整理得一尘不染,东西摆放的位置都与自己离开前一模一样,就像是…她站在门边久久回不过神,就像是自己从未离开的样子。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接起后,那头响起温以深的声音:

  “小蓝,你去哪了?”温以深站在沧蓝原先住着的出租房里,干净的房间中却少了她带过来的行李。

  “我回家了。”

  听到她的话,男人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不是跑了就好。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

  她走到床边坐下,环视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温以深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

  “现在有空吗?陪我吃个午餐?”

  “抱歉,今天恐怕不行。”

  “…”

  温以深听到沧蓝在电话那头轻轻的笑了,心情似乎极好的:

  “下午我可能要先去学校报到…”

  因为四年前发生的那场悲剧,很多人都以为沧蓝死了,当然其中也包括程英。

  就在今日,当程英在电梯里撞上过来报到的沧蓝时,她愣了半晌,而后拿在手中的书本应声而落,整张脸由红转绿,绿转青,青转白…

  可程英毕竟是程英,就算是大白天见鬼也不会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只见她眉一挑手一提,直直的就朝沧蓝冲了过来。

  原本还笑吟吟的想着开场白的沧蓝这会儿倒是给她吓着了,她本能的后退,却被人一把捏住了脸颊,同时的,耳边传来一声大喝:

  “何方妖孽!”

  “疼…疼…”沧蓝在她手下可怜巴巴的呼道,大学生的空余时间本就多,而在这几年中,程英加入了学校的空手道部,日操夜操倒是练出了不少的肌肉。

  她的手劲不小,轻轻的一捏沧蓝的小脸顿时泛出一圈的红。

  程英摸着手下温热的嫩肉,感受着绵软的触感,目光落在太阳底下的黑影,瞪大了眼咋呼道:

  “你!你!”

  “程英,你快放开,好疼!”

  程英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大活人,蓦的松开了手,狠狠的往她肩膀上一拍:

  “你怎么没死啊!”

  沧蓝身子一歪,险险稳妥,差点被她这一巴掌拍的背过气去。

  她轻叹道:

  “因为我没死成,所以你要亲自动手吗?”

  程英咬咬唇,又给了她一锤子。

  沧蓝料不及她会有这种反应,错愕的抬眸,对上了她突然湿红的眼眶。

  程英吸吸鼻子,瞪着她说:

  “我打死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没事,没事居然也不给我捎个信…”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是同岁的两人,如今程英却变成了大她三届的学姐…

  所谓有钱好办事,沧忠信只是跟下面打了声招呼,沧蓝就连试也不用考了,直接进了a大的中文系。

  看着熟悉的校园景区,她想起自己在前世的时候,所就读的也是这间学校。

  跟随在程英身后,听着她噼里啪啦的讲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沧蓝的内心却隐隐闪过一抹不安。

  第六十五章

  回到沧宅,沧蓝找了个机会跟沧忠信提到自己想要住宿的事,她知道沧忠信嗜茶,便给他泡去一壶上好的龙井,在边上又是捶肩又是捏背,谦卑的讨好着。

  悄悄敛下眼,沧忠信是什么人相信没有人会比历经两世的自己更清楚,他或许会因女儿的出走而内疚,进而对她做出补偿,可毕竟不会长久,这个沧氏、利益永远摆在最前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卖给别人的男人,亲生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沧蓝早已无路可走,如今在展暮的威胁下也只有沧忠信能够护她周全,而她只希望沧忠信对她的这份内疚持续的时间能再长一些,长到她羽翼丰满,长到展暮放弃对她的执念…

  午后阳光斜斜的照入室内,映出满室温馨的氛围,浓郁的茶香漂浮在空气中,沁人心脾,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沧忠信啜了口茶水,细细品味一番后,却没同意。

  没有理由的,只是摆手让她出去,沧蓝张了张嘴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见陈丽从外面端了茶果进来,精致的白团上点缀着几粒豆沙,用荷叶包裹得异常精致可口。

  ”小蓝。”她客气的朝她点点头,将盘子放在书桌上,温婉的说:”要吃点吗。”

  沧忠信不甚在意的说:”放着吧。”

  这些茶果是陈丽早前出去旅游带回来的特产,自从沧忠信在外养起女人开始,陈丽便隔三差五的往外跑,一年里也只有数十天的时间留在国内。

  沧蓝渐起疑心,自陈丽频繁外出后的两年,沧忠信开始细胞癌化,去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书桌上的餐盘,察觉到她的视线,陈丽笑着说:

  ”小蓝,你也尝尝。”

  说着,捻起一块递过去,沧蓝接过,只是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并没有往嘴里送。

  在周末的时候,沧蓝碰上了一个人,也正是那个人,让她恍然明白过来自己不安的源头。

  商场里开着冷气,她站在更衣室前翻阅架子上的杂志,一旁围着几个笑容满面的销售小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闲聊。

  沧蓝静静的听着,不时应两声却没有答话,在沧家,每一个季度都会有有专业的设计师上门为两姐妹量身定制,所以在穿着方面,沧蓝极少亲自购买。

  更衣室的门被人从里面开启,走出来的却不是程英。

  张婕本身骨架纤细高挑,是个实打实的衣架子,再加上一张精致的妆容与浑身上下那一股子成熟女人的知性美,只是刚露面便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一袭紫色的晚礼服,优雅大方的剪裁,穿在她身上,就像是特意量身定做的,而深色系的裙装使得她□出的美背更为白皙,性感,轻易夺人眼球。

  见状,销售小姐两眼放光,赶紧上前招呼着。

  而正站在更衣镜前的张婕,从反光的镜面中同样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沧蓝,她沉默着,面上悄然闪过一抹阴霾,很快,快得让人抓不住,不过是片刻功夫,又换上了一张沉静的笑颜。

  因为前世的种种,沧蓝一开始就对张婕不抱好感,甚至从心底去排斥,厌恶这个女人。

  ”小姐,你穿得真好看。”销售小姐由衷的赞赏。

  ”谢谢。”张婕抿唇一笑,举止大方得体,可是在看到衣服的标价时,眼中的光芒微敛,摇了摇头她走进更衣室里。

  沧蓝看着销售小姐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也知道以张婕的经济能力,约莫是不会买的了。

  而当张婕换好衣服出来,她恋恋不舍的将裙子交还给小姐。

  ”我再看看吧。”丢下这句话,她提着包包就要离开。

  沧蓝的目光落在她离去的背影上,她想起了张婕要买晚礼服的原因。

  在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张婕初初进入沧氏,便当上了展暮的秘书,在往后的宴会、拍卖行,各种公开场合中,更是一路陪同,从未缺席…

  沧蓝蹩紧了眉头,眼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如今展暮因为她的关系与沧忠信闹僵,早早便辞了沧氏的工作在外另起炉灶。

  如果照着前世的路子,那么张婕在刚毕业的那段时间里,以她的能力,要应聘的也应该是沧氏这种大企业才对,可中间不知道出什么岔子,她居然舍弃了沧氏进了展暮才开没几年的新公司。

  沧蓝脸色凝重的想着,难道说张婕的目的并非沧氏,不论是前世抑或是今生,她冲着的,从来就是展暮这个人?

  她凝着自己钱包里的卡,想起初见张婕的情景,她公式化的走到自己面前,一脸的淡漠,而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因为嫉妒,嘴中吐露最肮脏的语言,怒骂着这个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

  可面对她的怒容,张婕却从未表露出一丝不悦,只是挺着背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眼中映着的是自己丑陋的嘴脸,与对她的不屑和讽刺——

  除了有个有钱的爸爸,你有什么能比得上我的?

  她掀着唇角没有看她,手中的摩卡浮出袅袅白烟,逐渐迷蒙了她的视线。

  沧蓝蓦然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再想下去,只会增添自己的不堪,她的自卑源于张婕,也只能是张婕!

  她曾经想过,展暮爱的人,会不会是她?

  脑海中不禁浮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们契合的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是她这个原配也忍不住想要回避开来,张婕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她不是沧忠信的女儿,那么她连唯一能靠近他的机会也不会有。

  ”你好。”

  沧蓝突然从位置上起身,掏出手里的卡说道:

  ”刚才那位小姐试的裙子,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走到门边的女人闻言背脊蓦的一僵。

  她回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隐隐迸裂出火花。

  沧蓝有些挑衅的回视她,没有别的意义,只是心中莫名的有一股气堵在那里,她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这份不痛快,如果她不想一个人受着,那么就势必要加诸在他人的身上。

  张婕目光一滞,看着那件紫色的长裙,这个牌子在国内只出了十件限量版,价钱也是贵得吓人,随随便便就能要去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本就是个节俭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几日后的拍卖会,今日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婕咬咬唇,原本还在犹豫的心,在看到沧蓝接过销售员递过来的包装袋时,急急喊道:

  ”等等,那条裙子是我先看上的。”

  销售小姐看着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刚出来工作没多久,看着两人,一时犯了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沧蓝收回自己的卡,接过包装袋对她笑道:

  ”抱歉,我已经付款了。”

  程英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对持的样子。

  沧蓝手上的裙子无论是款式还是尺寸都明显不符合她的风格。

  程英诧异于她少见的态度,从来说话就细声细气的沧蓝曾几何时也有这么尖锐的一面。

  张婕面上的不愉表露无遗,她沉默半晌,最后也只是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没有多做停留,昂首挺胸的离开。

  程英拿着刚试好的衣服去结账,也没去细究沧蓝的反常,神经大条的挽着她的手急冲冲的往电梯走。

  ”听说楼上开了一家新的餐厅,咱们去试试。”

  沧蓝心不在焉的虚应着,手中轻飘飘的的一袋衣服如今却感到有千斤重,她不安的发觉,即便她如何的挣扎、改变,可事情的发展,却依然朝着前世的轨迹运行着。

  晚上,当沧蓝从浴室中出来,目光落在床边的购物袋时,停顿片刻,她走过去,抽出里面的长裙烦躁的扔到一边,

  脑海中又一次浮出张婕那张淡漠的脸,她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不甘、愤怒,而更多的是轻蔑与不屑…

  她猛的摇去脑中的臆想,从抽屉里取出剪刀,拾起地上的长裙,疯了似得剪切,撕扯。

  对!她是有个有钱的父亲,而她有的,也只是个有钱的父亲!

  她比不上她,无论是才学、样貌、还是气质!

  可是她有钱,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努力许久,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比方说这条裙子,又比方说…展暮…

  沧红在门口惊呼:

  ”姐,你在干什么!”

  沧蓝浑身一震,蓦的扔掉手中的剪子,看着地上被剪得面目全非的长裙,犹自怔忡着。

  沧红好像怕她做什么傻事似得,捡起地上的剪刀就扔得远远的。

  ”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沧蓝转过头问道:

  ”找我有事?”

  ”我看你整天闷在屋里…”沧红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他们在放烟花,可漂亮了。”

  冯元照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箱子烟花,趁着月色朦胧,独自蹲在花圃中,手里攥着一根烟花棒,在半空中挥舞。

  听到脚步声,他惊喜的回头,却在看到沧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

  ”小蓝,是你啊。”

  ”元照哥。”沧蓝朝他说道,在发现原本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沧红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时,清澄的眸中闪过一抹晦色。

  冯元照失落的坐在草地上,沧蓝看着他耸拉下来的肩膀,安慰的挨着他坐下。

  ”小蓝,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

  他失落的凝着犹在冒火的烟花棒子,轻叹着说:

  ”要不然,小红怎么会那么讨厌我,我知道我不够聪明,可我是真的喜欢她,从第一眼就好喜欢,而且沧叔也答应了…”

  沧蓝听到这里,脸上蓦然一冷,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沧红最近总是借故想让自己与冯元照独处了。

  冯元照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什么,跟着闭上了嘴,他失落的看着搁置在一旁的烟花。

  ”元照哥。”沧蓝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你人那么好小红怎么会讨厌你呢,这么多烟花搁着也是搁着,不如我们今晚就把它放光吧。”

  砰——

  这一晚沧蓝发泄似的不停点燃烟火,看着在夜空中绽开的烟花与震耳的爆炸声,像是甩开了多年的包袱,如稚子般,疯玩到了半夜。

  而在隔天,接到温以深的电话时,沧蓝刚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连声音也是哑哑的显然是没有睡够的样子。

  温以深把她约在沧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屋里。

  很近,走过去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

  简约的咖啡屋里响着钢琴曲,宛转悠扬,沧蓝刚进门便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轻轻的搅拌着手中的饮品。

  这家店用的咖啡豆似乎不太合他的胃口,是以,他只是随意的点了一杯,却没有动。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沧蓝在他对面入座,动作一僵,她找不到借口,只能沉默以对。

  温以深一直对她很好,在这几年里,即便一开始,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可他毕竟给她营造了一场四年的美梦,在那里她享有自由,享有一切她从前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温以深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小蓝,我父亲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医生也说撑不了多久…”

  ”跟我回英国吧,如果你想念书,我可以帮你找最好学校,最好的教师…”

  ”以深…我还没有准备好。”沧蓝犹豫的没有看他,温以深虽然对她很好,可是她并没有那种像上一世,对待展暮那样想要迫切嫁给他的心情,毕竟她才二十二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又怎么甘愿过早的嫁做他人妇。

  温以深蓦然攥紧她搁置在桌上的小手,似乎一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他没有不悦,只是凝着她的眼,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可以等,我们暂时不结婚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回一趟英国,让父亲看看你,也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

  男人英俊的脸上没了往时闲适而漫不经心的微笑,只余下一种真挚的诚意。

  英国那边一直在催促,他能耗在她身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沧蓝被握着的手隐隐作痛着,温以深低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直到她出了咖啡厅的大门,依然久久不散。

  ”三天后在机场,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

  傍晚的时候,沧忠信接到一个来电,看着号码他冷下脸,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沧伯,是我。”

  ”你有事?”

  大楼的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远处的景物,几只大鸟飞过,扑腾着翅膀落在电线杆上,办公桌前,男人夹着高脚杯,目光深邃的看着杯中浑浊的液体,嘴角浮出一抹嗜血的笑: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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